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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慣常如此，出頭的事讓東廠去辦，他坐收漁利即可。

春山遲疑道：“那……小院里那幾位姑娘留是不留？”

陸焉淡淡地道：“曹得意不是喜歡這些玩意兒？挑個(gè)好日子，把人送到他府上?！?/p>

春山詫異：“曹得意？那人……”他原以為陸焉根本瞧不上曹得意，又何必便宜他。

陸焉道：“世上本無庸人，只看你用得是否得當(dāng)。曹得意以后有大用，且先留著。”

春山想不明白，只好點(diǎn)頭遵是，明日就去辦。

初一，景辭將箱籠都收拾妥當(dāng)。她的意思是這些不必都帶走，估摸著過不多久，她就得回宮來住。

這一日她辭過太后，經(jīng)園外回廊出慈寧宮，恰遇上迎面走來的身披緋袍、頭戴素花四梁朝冠的陸焉。離著約二十步遠(yuǎn)時(shí)，他停了下來，彎腰避到一旁。景辭迎面上前，他低頭時(shí)只瞧得見她身上的十幅月華裙，素白的裙面下縫鑲著羊皮金，微風(fēng)吹來，色如月華。這皎皎月華卻停在他眼前，似明月驀地照亮樹蔭下的一片晦暗。

兩人相顧無言，她憋著一股氣，又沒個(gè)發(fā)火的由頭，只得硬生生吞進(jìn)肚子里，心底里嘀咕，世上哪來這樣的人，多瞧一眼都讓人生氣。

景辭提步要走，白蘇同春山都松一口氣，不料她才往前邁一步便停了下來，望著陸焉弓成平梁橋似的背脊道：“你抬起頭來?！?/p>

他似有幾分猶豫，但仍舊依言稍稍抬頭，依然保持著目光落地、下頜收緊的恭謹(jǐn)姿態(tài)。

景辭擰著眉，目光落在他額角傷疤處，問：“這是誰干的？”

陸焉心中微嘆，但回話時(shí)仍舊不疾不徐：“是微臣近日行路不慎跌倒所致?！?/p>

而景辭呢，她胸中原就藏著一簇火，沒法發(fā)泄，他這藏藏掖掖的一句話，端的是給她添了一把柴，她心中的火苗噌地一下便躥了上來，讓她恨不能燒了一整座春和宮。

她今日穿鵝黃團(tuán)花短襖，領(lǐng)上襟扣鑲一層軟軟狐貍毛，腰間月華裙靈秀飄然，出云髻點(diǎn)翠蝴蝶簪，圓潤(rùn)小巧的耳垂上墜著孔雀石耳墜子，遠(yuǎn)遠(yuǎn)瞧著是一位足可入畫的美人，可她一出口卻是驚人：“我看她是活膩歪了！白蘇，取我的鞭子來！”她一跺腳，便要沖去西邊人跡寥寥的春和宮，找一日哭三回的喻婉容算賬。惡狠狠的語氣，配著紅艷艷的唇，倒顯出幾分女兒家的嬌憨來。

見她不管不顧就要走，陸焉也忘了禮數(shù)，他一把握住她手臂。景辭回頭，氣沖沖瞪他：“你放開！”

陸焉言語懇切：“臣微末之身，不值得郡主如此?！?/p>

景辭甩開他的手，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她甚至不清楚自己氣的是什么。他愿意讓喻婉容糟蹋那是他賤、他活該，關(guān)她哪門子的事？她想不清楚，或許是看見真相也不愿意承認(rèn)，最后，景辭惱羞成怒，繼續(xù)口無遮攔：“你就算是條狗，也是我的狗，她喻婉容打狗不看主人的面子，就是找死！”

陸焉原本拉她的手在半空中頓了頓，緩緩收在身邊，蒼白的面容清清冷冷，任誰也猜不透這張青白面皮下是惡鬼還是神佛。只見他帶著自嘲，勾了勾嘴角，竟還能笑出來。

“郡主貴人多忘事，微臣這條狗，早在六年前便認(rèn)了春和宮喻貴妃做主子。郡主為了條不聽話的狗同春和宮起沖突，不值當(dāng)?！?/p>

她自知失言，但不肯認(rèn)，依舊強(qiáng)撐氣魄：“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指手畫腳！我倒要看看，你這條春和宮的看門狗，今日是不是要改性子表忠心，替你主子攔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