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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2)

作者:以歿炎涼殿發(fā)布時(shí)間:2016-01-18 11:21 3567字

南宮雪“嗯”了一聲,又道:“我們不談這個(gè)了。只是還有一個(gè)問題令我好生困擾,你可覺得夢琳他們有很多事瞞著我們?”李亦杰道:“此話怎講?”

南宮雪道:“這幾日大家雖是形影不離,卻總沒有真正敞開心扉。他們幾個(gè)又都對自己身世來歷諱莫如深,單說韻姑娘,你看她逃難果真是因?yàn)轲嚮拿??我道她定是大戶人家的小姐,便是饑荒,也不該殃及到她。再退一步講,也理當(dāng)舉家同行,她爹娘若是甘愿做出犧牲,他們自餓死了,又能幫到韻姑娘什么?”

李亦杰道:“一人去王府投奔,總比一大家子都去容易得多。即便是名門望族,但如今時(shí)局紛亂,家道突然沒落,也是有的。韻兒她一個(gè)孤苦無依的弱女子,你又何必總針對她?”他對沈世韻實(shí)是說不清的憐惜,極力向南宮雪解釋之時(shí),也是在說服自己。

南宮雪嘆了口氣,道:“你心下既已認(rèn)定韻姑娘是好人,我再多說亦是無益。但冽塵和夢琳對斷魂淚的態(tài)度也太狂熱了些,早超出‘興趣’的范疇了,你就不覺可疑?”

李亦杰道:“夢琳想看看斷魂淚,女孩子家對飾品總特別感興趣些吧!”他生性灑脫開朗,對微妙之處從未曾在意。南宮雪心思卻是細(xì)膩非常,道:“你不懂,他們開口閉口,說的總是‘取得’二字。而且那種眼神,簡直和正派那些個(gè)貪婪人士無異——分明就是想據(jù)為己有的神情!”

李亦杰半晌無言,南宮雪知他向來最重情義,適才這番話確是過分了些。想到平日蠻橫時(shí),皆得他好言相慰,而此刻自己卻胡思亂想,徒增師兄煩擾,心下頗生歉意,輕輕握住他手。李亦杰反握住她,瞧著她側(cè)臉,在月色輝映下更顯清秀,睫毛低垂,神情卻甚是憂傷,眸中也似蒙著一層水霧,竟與腦海中沈世韻的倩影交錯(cuò)相疊,不由得心神激蕩。

南宮雪也正偷眼瞧他,兩人目光相接,俱是面上一紅,齊齊將頭扭開。李亦杰仰望夜空中一輪明月,南宮雪則注視著水中月影,此際湖光山色,水月悠悠,二人只默默感受著彼此手心溫度,只盼時(shí)間停留在這一刻。

恍惚中不知到了何時(shí),南宮雪驚叫一聲“啊喲”,甩脫他手,跳起道:“我的衣襟怎地濕了?”李亦杰正待笑她女孩子專會在意這些雞毛蒜皮,忽見船正中破了一個(gè)極大窟窿,水正源源不斷的從中涌入,轉(zhuǎn)瞬間船上已到處積滿了水。李亦杰叫道:“艄公!艄公!”卻是無人應(yīng)答,南宮雪早奔到船首,卻哪里有艄公的蹤影?

李亦杰猛然醒悟,道:“不好,我們中計(jì)了!這艄公必是那位曹大人的下屬,他提防有人劫鏢,就預(yù)先安排著人駕了船在岸邊等候,若舟客確然妄動此念,便鑿穿這船,教我們盡數(shù)葬身江中。”南宮雪道:“此人心思倒縝密非常,那我們?nèi)缃裨撛趺崔k?”李亦杰道:“沒奈何,先想法子把窟窿補(bǔ)了,再舀干艙內(nèi)的水吧!”

然這舟中空空蕩蕩,卻又無物可補(bǔ)。正焦頭爛額之際,空中突又烏云翻滾,就如倒扣著一只巨大的鐵鍋,黑沉沉直壓得人透不過氣。一道刺眼的閃電好似利劍般劃破天空,一陣巨雷轟鳴,暴雨傾盆而至,當(dāng)真是應(yīng)了“屋漏偏逢連夜雨”,茫茫海面,單此一艘破舊不堪的小舟,又怎經(jīng)得那般風(fēng)浪?眼見得將要沉沒,李亦杰突又想到沈世韻還在艙房之中歇息,驚得魂飛天外,忙不迭奔入救人。

狂風(fēng)卷著波濤重重拍擊小舟,過不多時(shí),船板已處處斷折,李亦杰抱著沈世韻倚在一塊橫木之上,連遭幾個(gè)大浪,體力已然不支,逐漸失去了知覺。

再待得轉(zhuǎn)醒,所在之處是一片密林,四周古木參天,有些許亮光從樹縫間透入。想是昨夜隨著那橫木漂到此處,雖然到了塊荒無人煙的荒島,總算沒葬身海底,當(dāng)可稱得萬幸。那場暴雨雖已恍若隔世,在李亦杰心頭卻仍猶有余悸,轉(zhuǎn)頭見沈世韻倒在身側(cè),頭枕在一塊平坦的草地上,濕淋淋的長發(fā)披散在肩頭,面色蒼白,呼吸卻依舊均勻,顯是安然無恙,心下方定。

獨(dú)自走至密林深處,生了一堆火將濕衣服烤干,此刻確知性命無礙,才覺饑渴難耐。見樹上生了些野果,也顧不得其他,運(yùn)起輕功一躍上樹,反正是無主之果,不須避諱,肆意取來充饑,入口竟極是甘甜。李亦杰忙又多摘了些揣在懷中,這才回了轉(zhuǎn)來。

過不多時(shí),沈世韻業(yè)已蘇醒,問道:“李大哥,我們這是在哪里?”李亦杰將昨夜險(xiǎn)情大略說了,又將一個(gè)果子塞在她手中,安慰道:“現(xiàn)下可沒事啦!”轉(zhuǎn)念想到南宮雪尚自生死未卜,不由暗罵自己糊涂,沈世韻甚是善解人意,看穿了他煩惱緣由,道:“李大哥,你去尋雪兒姑娘吧,我一個(gè)人在此不打緊的?!?

李亦杰道:“好,你多小心?!睙o暇與她客套,自去尋找,好在剛行不遠(yuǎn),就見南宮雪正靠在一棵大樹邊抽泣,地上扔著一把斷成兩截的長劍。李亦杰大喜,奔上前扶住她肩,喜道:“雪兒,你沒事就好!我這可放心了!”南宮雪卻揮臂格開,冷冷的道:“我有沒有事,同你又有什么相干?我早便死了,你此時(shí)還來做什么?”

李亦杰知她心中不悅已極,抬手重重抽了自己一耳光,只道:“昨夜都是我不好,我來向你賠不是啦!”南宮雪怒道:“誰要你賠不是?我且問你,我和韻姑娘若是同時(shí)落水,你會救誰?”李亦杰訥訥道:“我,這個(gè),自然……”

南宮雪冷笑道:“你沒辦法回答么?可你已用行動告訴我了,生死關(guān)頭你選擇的是她,你眼里只有她的安危,你不管我,所以我已淹死啦!”說著鼻中一酸,幾欲落淚。李亦杰百般賠罪,南宮雪總是道:“你跟死人還多啰嗦什么?”

無端流落荒島,能否生還中原還在未知,又聽著她這無理取鬧的一通抱怨,縱是脾氣再好,也終究難以忍下。李亦杰逐漸失卻耐性,道:“雪兒,你還要鬧到幾時(shí)?難道真要出了人命你才開心么?”“唰”的一聲拔劍出鞘,南宮雪大驚,忙按住他劍柄道:“你做什么?你要向我證**跡,卻也不須去殺了韻姑娘!我……我還不是那么狠毒之人?!?

李亦杰哭笑不得道:“誰說我要去殺韻兒?我的意思是你若死了,我也不會獨(dú)活,這就自刎來陪你便是!”南宮雪聽他此言,心下極是喜歡,卻仍是噘嘴嗔道:“誰要你自己不說清楚!哼,只會說些好聽的來哄我開心,喂,將劍給我,我還要去砍樹?!?

李亦杰本道她已給自己哄得氣消,怎知竟又鬧起了小孩兒家脾氣,無奈道:“你要泄憤,只管來砍我吧!樹可沒惹你!”南宮雪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可將我氣量瞧得忒也小了,我是要扎個(gè)木筏,否則還要一輩子留在這里不成?”李亦杰方才頓悟,笑道:“是我糊涂了。”南宮雪哼了一聲,道:“那也怪不得你,誰讓你的腦子便只想著韻姑娘,自是再容不下其他!”

李亦杰面上一紅,強(qiáng)辯道:“你應(yīng)說我有深謀遠(yuǎn)慮才是,若有師父一般精深內(nèi)力,只需輕輕拍出一掌,不在話下。但你我修為不足,純以蠻力砍樹,無異于以卵擊石,長劍非斷不可!”南宮雪向地上兩截?cái)鄤︻┝艘谎?,心下氣苦,頓足道:“空口說白話哪個(gè)不會!你有本事就拿出個(gè)行得通的法子來啊!”

李亦杰道:“容我想想?!北P膝坐地,閉目默想,他此刻極想將功贖罪,腦中卻是各種念頭紛涌,尋思道:“此地林木諸多,俱是造筏子的大好材料。但這就有如金山銀山擺在面前,教你飽了眼福,卻一概拿不走,也是枉然。唉,削鐵如泥的神兵利器……此刻卻又何處尋來?內(nèi)功造詣亦需時(shí)日,非一朝一夕之可成,那又如何是好?”

忽聽得南宮雪說道:“喂,你來做什么?”語氣極是煩躁。一張眼見沈世韻款步行來,柔聲道:“我是放心不下雪兒姑娘,這才來看看。”南宮雪向她瞪了一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多謝你啦!”語聲卻是全無謝意。

沈世韻只做未覺,又道:“都是因了我的緣故,害大家淪落至此,韻兒實(shí)是好生過意不去?!蹦蠈m雪冷冷的道:“你也無需掛懷,我們是為了斷魂淚,又不是為你?!崩钜嘟軇竦溃骸把﹥海 蹦蠈m雪沒好氣道:“干什么?你法子可想出來了么?”

李亦杰心念電轉(zhuǎn),道:“韻兒,如今我們有一難決之事好生困擾,你冰雪聰明,一定有主意的!”當(dāng)下將欲伐木造筏卻無計(jì)可施一事說了,沈世韻沉思片刻道:“我倒有個(gè)想法,只是可行與否,尚未能知。此地頗多尖石,我們便將李大哥佩劍打磨成一把鋸子,化強(qiáng)勁為巧勁,當(dāng)可免去內(nèi)力不足之弊端?!?

李亦杰喜道:“一點(diǎn)不錯(cuò)!如此一來,即是個(gè)半點(diǎn)不會武功的孩童也可伐木了。他日我憑著這把鋸劍揚(yáng)名江湖,人送稱號‘鋸劍大俠’,那可都是你的功勞!”沈世韻只微微一笑。

昨夜小舟在暴風(fēng)雨中沉沒時(shí),江冽塵與楚夢琳正在那鏢局大船之上。楚夢琳日間曾向李亦杰等人言到,待抵長安再行動手,實(shí)則是為了穩(wěn)住三人,自己便可夜半偷潛上船,取了斷魂淚回教復(fù)命,至于護(hù)送沈世韻之事本就與己無甚相關(guān)。然而身處鏢船內(nèi)部,比之在岸邊所見又大過數(shù)倍,艙內(nèi)更分為“上艙”“中艙”“底艙”,底艙多為堆放雜物之所,二人卻也不敢松懈,仍是逐一尋過。焉知龍老鏢頭深謀遠(yuǎn)慮,便不會將鏢箱混于雜物之中,掩人耳目?

待等搜到最后一間,卻見門板并未上鎖,其中又傳來響動。楚夢琳手按劍柄,全神戒備,輕推開門,卻見一群大漢席地而坐,有著普通漢人裝束,有著軟筒牛皮靴者,長及膝蓋,腰帶掛了刀子、火鐮、鼻煙盒等飾物,乃是一副蒙古打扮;有著“袷袢”長袍者,右衽斜領(lǐng),并無紐扣,僅用長方絲巾或布巾扎束腰間;更有如清兵一般辮垂腦后者,穿瘦削的馬蹄袖箭衣、緊襪、深統(tǒng)靴。這一群服飾各異之人聚集在一道,饒是楚夢琳見多識廣,一時(shí)也難以辨清對方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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