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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真假劫鏢(1)

作者:以歿炎涼殿發(fā)布時間:2016-01-23 11:59 3565字

廟外突然有人冷冷的道:“只因他并不需要你這廢物?!贬轻颊崎T勃然大怒,喝道:“什么人?快給我滾出來了!”卻見廟內(nèi)防衛(wèi)的官兵齊齊散開,列于廟門兩側(cè),形成了條筆直暢通的道路。這廟原是簡陋不堪,此刻造得如此聲勢,倒也頗有些迎接大人物的排場。一青衫男子緩步走入廟中,每一步固是踏得甚輕,卻無形中帶了種壓迫感。

崆峒掌門起先的囂張氣焰登時蕩然無存,忙躬身垂首,叫道:“曹大人。”曹振彥道:“我命你在鏢局中好生照看著龍總鏢頭,你卻帶了我的人來此胡鬧,眼里究竟還有沒有我這個主子?!痹捴须m含疑問之意,卻以平緩語調(diào)敘出,責備之意盡顯。聲音聽來全無溫度,眾人均覺自肺腑間直升起一股寒意。李亦杰心道:“原來這些人都住在長安分局中。是了,他們自恃地位甚高,自不屑棲居于尋??蜅??!?

崆峒掌門眼神躲閃不定,在廟中地面隨處掃視,驀地看到那具仰臥于地的尸首,心想這緣由也算說得過去,略微有了底氣,應道:“屬下查知我等內(nèi)部混入了意欲劫鏢的探子,圖謀不軌。唯恐走脫了賊人,事急從權(quán),是以自作主張,未及向大人稟報。”

曹振彥哼了一聲,道:“探子呢?”崆峒掌門道:“已給屬下處置了。”曹振彥淡淡道:“嗯,你做得很好啊,倒是我錯怪你了,想要什么獎賞?”崆峒掌門心下一喜,微笑道:“卻也不敢……”剛抬起頭,猛然接觸到一對極為凌厲的目光,幾如刀鋒般森寒,哪有半分贊賞之情?適才想必亦只是譏諷之詞。曹振彥道:“要為華山派清理門戶,卻也輪不到你。你再不回去,莫非當真要我尋了轎子來抬你不成?”

崆峒掌門在武林中雖說地位不高,究竟貴為一派掌教之尊,同道中人明面上都得禮敬有加,幾曾受過這等閑氣?惱得只想當場撂挑子不干。轉(zhuǎn)念心想未等計劃得手,仍須以一個“忍”字當先,否則此前種種忍辱負重不都全白費了?向李亦杰等人瞪了一眼,鼻中重重“哼”出一聲。

廟內(nèi)官兵見這崆峒掌門雖心高氣傲,不可一世,在他們面前卻是接連受挫,丟臉之至,均覺萬分好笑。但也知其心胸狹窄,手段更是毒辣,自己要惹惱了他,當真會給他捏螞蟻一般捏死,唯有強自忍耐。

曹振彥再不去理他,又向眾下屬揮手道:“你們也都回去守著鏢箱,若是出了差錯,先看看自己有幾顆腦袋。”官兵面面相覷,想到在船上都曾親身吃過苦頭,兀自記憶猶新。一人出列道:“大人,他們的武功……很是邪門,您的安危要緊,還是讓奴才等在此保護大人為是?!彼麄儾贿^是一群地位卑下的從屬,萬一曹大人有個好歹,上頭怪罪下來,吃虧的還是底下人。

崆峒掌門已走到門口,此番討了個沒趣,又見眾官兵面上肌肉抽動,內(nèi)心定是笑了個天翻地覆,心頭火起,有意要奚落一通,回身冷笑道:“讓你們走便走?。×粼谶@里自討沒趣么?曹大人是何等樣人物,豈需你們保護?若真有連曹大人都料理不得的強敵,你們便能打敗了?你們自認功夫更高明些么?”

他這話聽來雖是奉承,其中對曹振彥卻也暗含譏諷之意,那是說你的武功同樣不濟,定然一敗涂地。這群滿州官兵確是軍紀嚴明,片刻工夫即聚攏成隊,形成兩列,漸次散去。

曹振彥渾若無事,漫不經(jīng)心地向前踱了幾步,走至李亦杰等人身前,淡淡的道:“幾位好高興致,從常州一路追蹤來此,便這般想要那東西么?”

李亦杰見他語聲神色皆顯疲倦,想來連日為此事勞神不少,今日或可善了,當即拱手作揖,恭恭敬敬的道:“在下實是師命在身,不得已而為之。方才那姑娘又曾說此物定將掀起一場腥風血雨,在下不才,卻也不能坐視不理。敢問那鏢究竟是何物,還望大人明白告知了,至于兩全其美的解決之法,稍后再商詳談?!?

他一番話很是彬彬有禮,曹振彥卻不以為然,左眉一挑,冷冷的道:“小子口氣不小哇,你是什么東西,要來與本府談條件?想打這趟鏢的主意,那是你打錯了算盤,本府好言相勸,切莫不識抬舉?!?

南宮雪已按耐不住,“唰”的一聲,拔劍出鞘,怒道:“你這種態(tài)度也可算作好言相勸?那如惡言相向,是否即要亮兵刃了?”曹振彥淡笑道:“現(xiàn)下亮兵刃的,似乎并不是本府?!?

南宮雪一愕,強辯道:“是我先動手,那又怎地?你膽子倒也不小,敢讓手下盡數(shù)退去,以為做得朝廷命官,我們便不敢動你?你若是未攜兵器,我也不來占這個便宜,且讓我?guī)熜纸枰槐鷦o你,不知你使得慣么?卻休想鉆那‘手無寸鐵’的空子?!?

曹振彥冷然道:“不錯,我確是料定你們不敢動我。如今本府并無動武之意,你不分青紅皂白出手攻擊,豈非有違‘俠義’之名?尊師也沒教過你,對一個一心求和之人下殺手吧?似各位一般自居名門正派,對名聲素來最為看重,即使為這份不值錢的虛名搭上性命,也是在所不惜。”

江冽塵聽到此處,不由贊道:“說得好!此言深得我心!”他于假仁假義之人最是不屑,又道:“大家各司其主,各盡其職,原也不必如此苦苦相逼?!辈苷駨┰鐚λ麡O為欣賞,微微一笑道:“***所說不錯,這局面當可改善。此時荒廟之中諸多不便,明日本府在長安‘謫仙樓’相候?!闭f罷不待對方作答,轉(zhuǎn)身便行。當臨大敵,卻將背面相待,既是兇險之舉,卻可證其確然胸有成竹。

南宮雪見他如此自大,即欲挺劍直刺,李亦杰搶上揮臂相格,拉住她手臂道:“以多欺少,勝之不武!有損我華山威名!”南宮雪奮力掙脫,怒道:“誰要你出手了?我一人足可擒住了他!”李亦杰仍是搖頭,道:“若是動武劫鏢,與盜匪一類有何分別?華山派第五戒便是戒見利忘義,偷盜財物。你可以不聽我的話,難道連華山規(guī)矩也當做了耳旁風?”

南宮雪見他竟將門規(guī)搬了出來,仿如師父教訓犯下大過的逆徒,不由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這當口擺起師兄威風來么?”一把甩脫他手,曹振彥卻早已行得遠了。

那謫仙樓乃是長安最大的酒樓,自南宋末期初建以來,歷經(jīng)數(shù)次翻修,規(guī)模不可同日而語。約定時辰乃是午時,南宮雪主張巳時三刻先行前往“詳查敵情”。余人除江冽塵外實也確有此意,但如從自己口中說出,倒顯得膽小怕事,此刻正裝作順依南宮雪之意。才行到酒樓正門前,卻見曹振彥獨自一人負手而立,他此時已換上官服,身穿云雁補,朝冠頂飾著一顆小藍寶石,上銜青晶石,另有一派威風。

南宮雪快步上前,朝他打量幾眼,含譏帶諷地道:“曹大人當真準時?!辈苷駨┢ばθ獠恍Φ氐溃骸皶r辰地點皆由本府所定,若再誤時,豈非太也說不過去?倒似堂堂的朝廷命官,反怕了你們幾個小賊?!蹦蠈m雪蹙眉道:“可你現(xiàn)下卻是提前到了,怎么,要預先設(shè)下埋伏么?”曹振彥冷笑道:“昨夜荒廟之中,你們早已是甕中之鱉,本府要存為難之意,又何必等到今日?”

李亦杰知他所言非虛,心下微感歉仄,道:“如此,是我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蹦蠈m雪瞪眼道:“你言下之意,便指我是‘小人’了?”李亦杰一時語塞,只道:“這……我……哪有此意?”

南宮雪哼了一聲,轉(zhuǎn)向曹振彥道:“喂,你就要讓我們站在外面‘詳談’么?”曹振彥心想:“我?guī)讜r要和你這不知好歹的丫頭談了?”口中卻道:“自是不會如此失禮,各位請?!闭f罷當先入內(nèi),但他說及“各位”之時卻并未向南宮雪看上一眼。南宮雪心下有火,當下只得權(quán)作未知,眾人也即跟隨而入。

長安第一酒樓確是名不虛傳,各種布置擺設(shè)極盡奢華之至。廳堂兩側(cè)分掛一幅對聯(lián),左側(cè)為“佳肴美酒餐廚滿”,右側(cè)為“送客迎賓座不虛”,立有小二迎上行禮,引著眾人徑上二樓。然這偌大一座酒樓,卻只在一樓柜臺之側(cè)站著店家、小二,此外全無半個客人,二樓環(huán)境尤為雅致,卻也更顯空曠。楚夢琳暗暗戒備,以她做殺手的多年經(jīng)驗,知道越是看來安全之地,越是可能危機四伏。

曹振彥似看出了眾人疑慮,淡淡地道:“今日這酒樓本府已包下了,商談要事,有那許多耳目煩擾作甚?”楚夢琳道:“是啊,那可好生討厭!”說話間小二已領(lǐng)著眾人到了一處“八仙桌”,此桌臺面較寬,四壁長度相等,大方桌四邊,每側(cè)可坐二人,桌面下部有一圈呈收縮狀。那桌椅是以上等圓木所制,盆碟亦是極佳瓷器,色如翡翠的孔雀綠、深沉幽凈的霽青,薄如紙、瑩如玉、吹之欲飛,旁刻有透明飛鳳等花紋。小二殷勤介紹菜色,“蜜棗甑糕”“鍋盔”“老童家臘羊肉”“秦鎮(zhèn)涼皮”皆為長安特色菜,更是謫仙樓的招牌。李亦杰與南宮雪在華山修藝之時,每日里吃的是粗茶淡飯,忽見得這等佳肴,同是喜上眉梢。

另有小二抱了一大壇酒上前道:“曹大人,這是小店近日新到的西鳳酒,特來與大人品嘗?!辈苷駨╊h首道:“給他們也都斟上。”小二應道:“是?!本扑啾氐木嚯x拿捏得恰到好處,立時便有一陣濃醇的酒香撲鼻。

沈世韻微笑道:“小二哥,請問一下,這酒可是從鳳翔城西柳鎮(zhèn)運來的?”小二奇道:“是啊,姑娘怎地知道?”

沈世韻道:“據(jù)我所知,西鳳酒正是以產(chǎn)自此處為最佳,我才姑且猜上一猜。聽聞此酒始于殷商,盛于唐宋,在唐代即以‘醇香典雅、甘潤挺爽、諸味協(xié)調(diào)、尾凈悠長’列為珍品。當年蘇東坡任職鳳翔時,酷愛此酒,曾有‘柳林酒,東湖柳,婦人手’的詩句。其以當?shù)靥禺a(chǎn)高梁為原料,大麥、豌豆制曲,無色清亮透明,醇香芬芳,清而不淡,濃而不艷,飲后回甘、味久而彌芳之妙;適時飲用,可有活血驅(qū)寒,提神祛勞之益,是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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