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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5)

作者:以歿炎涼殿發(fā)布時(shí)間:2016-01-30 14:43 4274字

好在這王府極大,又值夜色昏暗,借著官兵眼力死角,或藏身假山后,或隱于樹側(cè),緩緩摸索前行。她于王府道路極是陌生,只記得個(gè)“湖心殿”之名,記得多爾袞曾說起過,那是建筑在湖邊的一座偏殿。心想:“沿著湖走,總能尋到些端倪?!庇中谐錾踹h(yuǎn),忽見一間房中透出些許亮光,忙矮身摸近,輕輕捅破窗紙。

殿內(nèi)一燈如豆,光線很是昏暗。正中也是置了張幾案,多爾袞與一身穿黃袍的少年分坐兩側(cè),似在商談要事,但兩人聲音俱是壓得極低,卻也聽不真切。楚夢琳又待片刻,方要離去,那少年突然長身站起,拍手大笑道:“妙極!皇叔果然高明,如此一來,我大軍便可長驅(qū)直入,勢如破竹,直取潼關(guān)!我當(dāng)回宮稟明眾位卿家,與您重重有賞!”

多爾袞笑道:“多謝太子殿下,本王不過做些分內(nèi)之事,怎敢妄居功勞?”楚夢琳心道:“原來他便是當(dāng)今太子,嗯,是皇太極的兒子了,年紀(jì)倒輕得很啊?!?

又聽那太子道:“皇叔何必過謙?您為我朝征戰(zhàn)四方,戰(zhàn)功無數(shù),我等皆有目共睹,皇阿瑪生前對您也是賞識得緊。待得攻取潼關(guān),剿滅闖王殘軍,中原局勢就算初步安定了,他日侄兒正式登基,諸事不明,還盼皇叔多多指點(diǎn)?!倍酄栃栃Φ溃骸耙晕疫@點(diǎn)淺薄見識,不配在太子殿下面前獻(xiàn)丑,‘指點(diǎn)’二字,如何克當(dāng)?最多不過是在太子殿下處理朝政之時(shí),從旁略提些拙見罷了。”

那太子笑道:“便隨皇叔吧!深夜叨擾,可是有失禮數(shù),小侄這就告退?!倍酄栃柕溃骸按就跛退吞拥钕隆!蹦翘訐]手道:“不必,皇叔還請?jiān)缧┚蛯嫞≈端塑囻R便在府外不遠(yuǎn)……”

話猶未了,忽聽得近處傳來一陣“叮叮咚咚”的瑤琴之聲,忽而婉轉(zhuǎn)悠揚(yáng),忽而高亢凄厲;忽如溪水輕流,忽如大海咆哮。三人雖于樂律并不如何精通,卻也聽出這曲子中乃是暗含極大悲傷,似是彈奏之人心中有千萬般冤屈待訴。楚夢琳見殿旁有棵大樹,枝丫橫伸,生得極是繁茂,輕輕躍起,伸足在樹身一點(diǎn),借力上了房頂。復(fù)奔至房沿,一躍上樹,伏在葉冠之間。

這一下視野霎時(shí)開闊,只見旁近便是一片湖,湖中有個(gè)亭子,隱約可見一個(gè)粉衫少女坐于其中撫琴。又是幾聲輕柔之音響過,突急轉(zhuǎn)高,到了極處,“當(dāng)”的一聲琴弦斷折。那少女輕嘆一聲,抱起長琴出亭,依稀便是沈世韻。她本在湖心殿中睡覺,到了半夜突發(fā)噩夢驚醒,又憶起在無影山莊中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只覺恍如隔世,悲從中來,見到房中放了架古琴,遂披衣起身,攜了琴到亭中彈奏。此時(shí)多爾袞與那太子也已出殿,沈世韻全沒料得有人,“啊”的一聲低呼。

那太子先聽她琴藝極佳,如今見其容貌,亦是生得秀麗絕倫,已生愛慕之心,大聲贊道:“彈得好,如此美妙的琴音,我還是第一次聽到,真是大快平生。宮中那些侍女婢仆,卻有哪一個(gè)及得上!”

沈世韻只是心中惶恐,道:“參見王爺……小女滋擾了王爺與貴客清靜,當(dāng)真罪該萬死……”那太子道:“何謂滋擾?那些靡靡嘈雜之音才稱得滋擾。我與皇叔商談要事,正乏得很了,聽到姑娘所奏天籟之音,只覺說不出的快意,皇叔,您說是不是???”多爾袞忙應(yīng)道:“確是疲勞盡消?!?

那太子笑道:“如何,可否請姑娘再彈唱一曲?”沈世韻道:“小女琴藝低微,沒的污了王爺與公子耳朵?!倍酄栃杽竦溃骸吧蚬媚铮拥钕伦屇銖?,你就彈吧!彈得太子殿下高興,也當(dāng)賞你些什么。”那太子道:“不錯(cuò),沈姑娘有何吩咐,只需開口便是?!?

沈世韻道:“原來您是太子殿下……小女先前多有失禮,能為殿下?lián)崆僖磺?,博您一笑,已是我三世有幸,可不敢另有所求?!蹦翘拥溃骸昂茫憧稍敢鈴椬嗝??”沈世韻躬身道:“是?!庇謹(jǐn)y了琴回到亭中,玉指輕輕撩撥琴弦,唱的卻是唐朝溫庭筠的《更漏子》:

“玉爐香,紅燭淚,偏照畫堂秋思。眉翠薄,鬢云殘,夜場衾枕寒。梧桐樹,三更雨,不道離情正苦。一葉葉,一聲聲,空階滴到明?!?

那太子向多爾袞低語道:“皇叔,這沈姑娘琴彈得好,歌也唱得好,容貌更是極美,如此才藝雙全的奇女子,你卻從何處覓得?”多爾袞笑道:“她是我一位故友的女兒,只因家道突變,不得已才在我王府暫居?!蹦翘勇勓砸幌玻溃骸皶壕??”沈世韻抱著琴,正緩步走到二人身前,福身道:“小女琴藝拙劣,教太子殿下與王爺見笑?!?

那太子正色道:“誰敢笑你了?要說你的琴藝也算拙劣,世上就沒人再有資格碰一碰琴了!沈姑娘,你愿意隨我回宮么?待我登基便封你為妃,我宮中更有許多名貴寶琴,任你彈奏?!毕蚨酄栃栃α诵Φ溃骸爸秲嚎刹皇钦f皇叔府中的琴不好。”多爾袞笑道:“這琴有些年頭了,早就不中用啦?!?

沈世韻驚道:“太子殿下,這……這怎能使得?民女出身低微……不配作您的妃子……”多爾袞笑道:“沈姑娘,你便隨太子殿下入宮,從此榮華富貴享用不盡,有何難決之事,太子殿下也自會(huì)為你做主。”

沈世韻躊躇之下,心中突然閃過個(gè)前所未有的念頭:“他既是未來的皇上,我獨(dú)自一人勢單力孤,要向祭影教報(bào)仇,本是毫無指望。如今天賜良機(jī),當(dāng)可著落在他身上。要能討得他歡喜,令他心甘情愿助我復(fù)仇,憑那群魔頭有通天本領(lǐng),也敵不過千軍萬馬?!蹦翘右娝骘@為難之色,忙道:“此事仍須得依沈姑娘之意,若她執(zhí)意不愿,我也不會(huì)勉強(qiáng)?!?

沈世韻搖了搖頭,故意裝出羞澀神情,面染紅暈,柔聲道:“不,得蒙太子殿下垂青,是小女前世修得的福氣。王爺已然應(yīng)允,小女又怎會(huì)不愿?”那太子大喜,握住了她手,叫道:“沈姑娘!”沈世韻嫣然一笑,道:“太子殿下叫我‘韻兒’好了?!蹦翘拥溃骸笆牵?,韻兒?!?

多爾袞道:“天色已晚,太子殿下請先行回宮,明日本王再遣人護(hù)送沈姑娘。”那太子道:“不,我現(xiàn)下就帶韻兒回去。一夜不見她,我可也舍不得。”

沈世韻輕輕垂首,面上嬌羞無限。那太子見她衣衫單薄,忙將身上黃袍脫下,披在她身上道:“夜里風(fēng)寒,切莫受涼了?!鄙蚴理嵉溃骸叭f萬不可,太子殿下千金之軀……”那太子笑道:“你關(guān)心我,是不是?我身體可沒那么弱,只盼你暖和了,我就比烤著火爐還舒坦?!边@份體貼,倒比之李亦杰與湯遠(yuǎn)程尤甚。

楚夢琳藏身樹上,眼見得太子扶著沈世韻去得遠(yuǎn)了,多爾袞卻始終默然佇立,難測何時(shí)方肯離去,正心急如焚,忽聽他朗聲說道:“是哪一位夜入王府,不知有何見教?”看他眼神所瞧方向,竟正是自己藏身所在,楚夢琳不敢作答,稍待片刻,多爾袞又道:“尊駕既不肯說,想是不懷好意的了?!痹捯魟偮?,竟連個(gè)招呼也不打,驀然出掌,楚夢琳只覺一股極大壓力襲到,呼吸一窒,肺腑猶如被擠壓一般,幾欲吐血。又逢一陣外勁從旁而至,將多爾袞的掌力霎時(shí)化解,近旁一棵大樹上躍下一人,向多爾袞拱手道:“王爺好耳力?!眳s是江冽塵。

多爾袞一怔,問道:“***此來尚有同伴么?怎地不一齊現(xiàn)身相見?”

江冽塵冷冷的道:“你王府雖是戒備森嚴(yán),于我卻猶入空城,想來便來,要什么同伴了?我現(xiàn)下有事相詢,沒時(shí)間與你東拉西扯。”這幾句話說得極是無禮,多爾袞卻也不惱,笑吟吟的道:“好,***請問?!彼惹胺置髀牭脰|首樹梢有人壓得極低的呼吸之聲,江冽塵何時(shí)前來卻是半點(diǎn)不知,他從樹上躍下之時(shí),那樹枝葉亦動(dòng)也不動(dòng),多爾袞為人謹(jǐn)慎,未摸清對方實(shí)力,不敢輕舉妄動(dòng)。

聽得江冽塵道:“日間提及斷魂淚,我便覺王爺神色有異,分明知道些內(nèi)情,偏生隱瞞了不說。那不問江湖之事云云,恐怕只是個(gè)幌子,只是此言忒也漏洞百出,試想你統(tǒng)率千軍,若于武林中事全不知曉,又如何謀取天下?只是你究竟知道多少,一時(shí)難解。”

多爾袞笑道:“***絕頂聰明,一語中的,不妨來猜上一猜?!苯龎m雙眉一軒,道:“你說不說?”多爾袞笑道:“***何須動(dòng)怒?不錯(cuò),說斷魂淚是武林至寶,不過是我暗中遣人放出的假消息,它就是個(gè)餌,一個(gè)引武林中人鷸蚌相爭的餌。真的斷魂淚,說穿了毫不稀奇,當(dāng)真不值一提,那只是和碩莊親王在本王之弟多羅豫郡王多鐸剛滿月時(shí),贈(zèng)與他的玉佩罷了?!?

江冽塵心道:“是了,那日在武當(dāng)山頂,臨空道長也曾說過斷魂淚是和碩莊親王所傳之物。只是多羅豫郡王乃是清太祖第十五子,論起輩分是他侄兒,贈(zèng)禮天經(jīng)地義,何以心中滿懷悲憤?若實(shí)是不舍,又何必相送?其中似是含有極大隱情,卻令人好生費(fèi)解?!?

楚夢琳聽多爾袞親口揭示這驚天謊言,不由俯身前傾,想聽得更仔細(xì)些。卻見他突然抬頭,目光如炬,直射向自己藏身之處,又踏步前行。直驚得心中大駭,忙扯過樹枝遮蔽,倒震得樹葉沙沙作響,一顆心幾欲從胸膛中跳了出來。

江冽塵忽道:“你要什么條件?”多爾袞霍然止步,顯是相較外敵侵入,此言于己更為重要,回身道:“***果然爽快,本王初衷不改,仍是誠邀閣下相助?!?

江冽塵不答,多爾袞微微一笑,緩緩踱步,森然道:“再同你說得詳細(xì)些,卻也不妨。那無影山莊莊主沈傲天同你一般,是個(gè)難得受我賞識的人才,本王曾同他談及此事,希望他能以大業(yè)為重,助我一臂之力。豈料他卻不識好歹,執(zhí)意不從,本王一怒之下,便在江湖上散布消息,說道斷魂淚就在他山莊之中,如此一來不勞我親自動(dòng)手,自會(huì)有人去教訓(xùn)他,果不其然,如我所愿。只是祭影教一出手便是滿門盡滅,手段之毒雖超出原先所計(jì)較,卻畢竟是替本王出了胸中一口惡氣?!?

他今晚連番語出驚人,饒是江冽塵素來冷靜,卻也不由微微愣怔,不及防備,多爾袞已是身形一晃,直躍上樹。只聽得一聲慘呼,楚夢琳從樹上跌落下地,單手按住肩頭,指縫間微微滲出血絲。

多爾袞冷笑道:“如何,***,這小女娃躲在樹上也有些時(shí)候,以你功力,絕無可能聽之不察。卻只權(quán)作未覺,又竭力轉(zhuǎn)移本王注意,如此意欲相護(hù),卻是何故啊?”楚夢琳叫道:“你在胡說八道些什么?我自來斬草除根,和他又有什么干系了?”多爾袞奇道:“斬草除根?你的目標(biāo)是?”

楚夢琳恨恨道:“那沈世韻是無影山莊余孽,一路騙得我們好苦,現(xiàn)下滿心想尋我教復(fù)仇,怎可留她在這世上?只是她進(jìn)了宮,另有厲害靠山,今后可就麻煩得很了。”撕下衣襟隨意裹了傷口,掙扎站起,怒視著多爾袞,眼中好似要噴出火來,又道:“我到得此時(shí)方知,原來一切皆是你處心積慮,借刀殺人,設(shè)下圈套引我們?nèi)刖?,累得我教為你所欺,做你的工具?!?

多爾袞冷冷的道:“聽你的語氣,你們二位便是祭影教中的重要人物,無影山莊滅門燒莊一事,也是你們所為?”楚夢琳道:“不錯(cuò),是又怎樣?你適才威逼利誘無所不用其極,難道我們還怕了你么?一次已是奇恥大辱,絕不會(huì)再被你所利用。”

多爾袞朗聲長笑,道:“虧得你們自詡一統(tǒng)江湖,還不是也如旁人一般,被本王玩弄于股掌之間。無影山莊失手一事,傳揚(yáng)出去,于貴教名聲須不好聽。再者,沈世韻入宮做得皇妃,豈會(huì)輕易與你們干休?本王可借助身份權(quán)勢之便,暗中替你們料理了她,除去這樁麻煩。事成之后,本王也當(dāng)將斷魂淚雙手奉上,貴教教主想要此物,你們給他即可,是不是寶物,那就怪不得你們。其中得失,二位也想得通吧?”

江冽塵默然半晌,方抬了視線與他對視,淡淡的道:“好,就依你所言便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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