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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節(jié)外生枝(1)

作者:以歿炎涼殿發(fā)布時間:2016-02-25 20:34 3449字

李亦杰此言本是欲攤牌絕交斷義,未料到江冽塵竟故作不明,悄沒聲息的反將一軍,此時他無論如何作答都是錯,直退到孟安英身旁,求助般叫道:“師父!”孟安英面上如罩了一層嚴(yán)霜,拂袖揮開,忽又?jǐn)狂畔掳莸溃骸叭A山弟子聽令,現(xiàn)都隨我參見祭影教新任堂主。此人以后不再是你們的師兄,他日再相見時,便是敵人!”

李亦杰忙叫:“師父,師父您這是做什么?您快起來啊,弟子……”想到孟安英前一刻尚待自己有如慈父,現(xiàn)忽又鐵了心將他逐出師門,這實是生平最害怕之事,慌得手忙腳亂的去扶,又哪里扶得起。此刻勸也不是,撒手不理也不是,急怨交加,只得也跪地叩首,額頭在碎石上磕出了血,滴滴答答的不住淌落,仍兀自不肯休。孟安英這才起身避到一旁,冷冷的道:“孟某可不敢受您大禮,還是省省吧?!?

華山弟子中有與李亦杰關(guān)系較好者,想上前給他拭血,但見孟安英面色嚴(yán)酷,腳剛跨出一步,又慢慢收回。

江冽塵悠然道:“孟掌門,你如此不給我兄弟面子,那便是不給我面子,我可沒必要看你的臉色?!泵习灿逯樀溃骸笆情w下自己想看,我也沒迫你摻和敝派私事。”江冽塵道:“哦,那我倒是好奇,且觀孟掌門是怎地貌比潘安,骨骼精奇,真有那般好看么?”群豪中有粗俗者,聽了他這話立時竊笑私語不絕。

楚夢琳笑道:“眾位有所不知,我們這位江少主有個特殊癖好,他就是喜歡男人,特別是像孟掌門這樣,別有陽剛之美……”孟安英怒道:“你一個年輕姑娘家,紅口白牙的亂講,這等污言穢語也說得出來,不怕臟了嘴巴?”楚夢琳吐吐舌頭,笑道:“我是魔教妖女,你還指望我說得出什么好話?”

江冽塵抬手止言,又道:“孟掌門,我知道你借著傳授劍法之機,偷學(xué)了我教秘笈,你也不用變著活計暗示我。你徒兒很有幾根硬骨頭,外人要相借一閱,他是寧死不從,但因你是他師父,哄得他夾著尾巴給你雙手獻(xiàn)上。你為了騙得實誠,也確是揀了些高招教他,待將這走卒擺布已畢,擔(dān)心覆水難收,他年紀(jì)比你輕,資質(zhì)又遠(yuǎn)較你為佳,長此艱修,造詣超過了你,將來必是一塊絆腳石。所謂眾口鑠金,你是想讓他給口水淹死,如今我?guī)土四氵@大忙,你怎么感謝我?”

楚夢琳插話道:“李大哥,他意在破壞你們師徒之情,你可別信。你師父要是貪圖秘笈,大可自己抄錄一份,干么非留著原本不可?”

江冽塵道:“不聞遠(yuǎn)古流傳典籍,版本各異者眾,皆因翻抄時難以俱襲原貌之故。修習(xí)武功容不得半分差池,輕則威力全無,重則自取滅亡,若耗時費心,徒為冒險之賭,孟掌門豈會同你一般有……沒腦子么?”楚夢琳聽他話說了半途,忽然頓住,且言語銜接生硬,轉(zhuǎn)念一想,突然滿臉通紅,怒罵道:“好不要臉,你……你……原來想說什么?”

江冽塵自知失言,只裝作沒聽見,復(fù)向孟安英道:“你以為依著圖譜苦學(xué)幾天,便能精通我教神功?那不妨來試一試,我就站在原地不閃不避,你發(fā)招攻過來,也好瞧瞧你的進(jìn)展如何。”楚夢琳道:“小心了,他只說不閃不避,可沒說不還手,這正是想鉆空子呢!”

孟安英本就怒塞胸臆,聽罷楚夢琳提醒不由更惱,心道:“不動也不還手,那和稻草人有何分別?簡直是當(dāng)眾辱我,要一個小輩如此相讓,打贏了也抬不起頭來。”

李亦杰雙目血紅,以拳擂地,叫道:“住口,住口!我從小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全蒙恩師撫養(yǎng)長大,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不許你們這樣詆毀我?guī)煾?!”江冽塵道:“你怕聽,因為你連真相都不敢面對,我可以裝聾作啞,難道事實就掩飾得過?凡為師者,蓋授業(yè),傳道,解惑矣,我教你看清這世間陰暗,算不算你半個師父?”

李亦杰正色道:“師父要我的性命,隨時取去就是,若要秘笈,我更不會私自留下一紙半張,你這是以小人之心,度他君子之腹。”江冽塵道:“李兄,你這樣就是死,也只能算個糊涂鬼,咱們認(rèn)得時日也不短了,你該清楚涉及原則,我不會胡咤編造,冤枉他人。”

李亦杰聲音嘶啞的道:“我不認(rèn)得你……不,我只認(rèn)得你是殺害韻兒全家的仇人,殺人償命,我要殺盡你魔教奸賊!”孟安英聽他說得慘烈,眾人目光中又隱有同情之色,索性給雙方一個臺階下,說道:“亦杰,你起來吧?!?

江冽塵冷笑道:“江湖中每日流血仇殺,死傷者難以計數(shù),都由你來管?有些人謙恭有禮,與人為善,仍有死于非命,同亦或屠戮無數(shù),尚可坐享其成。世間本沒公道可言,你只生活在自己虛構(gòu)的正義中,想替天行道,憑你也配?照你說,刑場執(zhí)法的劊子手,也都該死?”

李亦杰給他說給暈頭轉(zhuǎn)向,啞口無言,這論調(diào)全然破壞了他心中信仰,待要辯駁,卻又不知從何說起,訥訥道:“那不一樣,他們是職責(zé)所在……要犯依律當(dāng)斬,本就是些該死之人?!?

江冽塵道:“我也并非突感無聊,到無影山莊殺人解悶?zāi)?,同為奉教主之命,卻怎生說?誠然,彼非君也,但皇帝又如何?他打下江山之時,鐵蹄踏遍四方,百姓受難,哀鴻遍野。登基后誅殺有功之臣,肆意懲治下官,單一人之罪,間或是滿門抄斬,株連九族,冤假錯案得**者能有幾何?這也不過是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的常理。我告訴你,若以順應(yīng)天道,誰都沒資格論決他人生死,唯有你想不想殺,沒有該不該死,為報復(fù)殺人,已是入了魔障。另外……”他講論天下政局,正說得意氣風(fēng)發(fā),忽然語氣一轉(zhuǎn),道:“對于沈世韻,我勸你最好別抱有太大幻想。”

陸黔此際雖已失勢,依舊全神留心著他二人相辯,以待翻盤之機。聽到沈世韻的名字,腦中立時閃過在沉香院中曾所耳聞的“韻妃娘娘”,二指探進(jìn)衣袋,捏住一張薄紙邊角,確認(rèn)那如花夫人拼死保住的賣身契仍好端端在袋中,抒一口氣,提高聲音道:“李亦杰,韻姑娘的一樣?xùn)|西在我這里,你想不想要?”

李亦杰自己覺得沈世韻是天下第一美女,將她敬若神明,只道旁人也均必心生愛慕,又見陸黔笑嘻嘻的極不正經(jīng),以為他所說是輕薄之言,怒道:“胡說八道,你怎會有她的東西?”

陸黔笑道:“這東西份量說重不重,說輕卻也不輕,不過是能讓她從云端墜入地獄的罪證罷了。”想再說幾句話擾亂其心神,平地里一聲鼓起,一群清兵手執(zhí)長槍,列為一字長隊蜿蜒奔行,并獨有一排小分隊擊鼓吶喊,以壯聲威。領(lǐng)頭幾人衣著顯貴,赫然是宮中高人一等的御前侍衛(wèi),輕易鮮有出動,騎著披甲戰(zhàn)馬,片刻已至近前,一人揚手高舉,叫道:“都給我聽好了,嚴(yán)守各處退路,休教走脫一名反賊!”眾清兵齊聲響應(yīng),頃刻間呈扇狀散開。

俞雙林勃然大怒道:“這是我們中原的土地,那就是漢人的地盤,豈能容得你們這群韃子在此作威作福?”又一人篤悠悠的馳到,滾鞍下馬,賠笑道:“老前輩,我可也是漢人啊?!庇犭p林怒道:“你還有臉說得出口!跟著外邦人做走狗,祖宗的臺面也要給你坍盡了!”陸黔正想上前跟著仗義直言幾句,借此挽回些名望,但一瞧那人竟是胡為,莫要給他認(rèn)了出來,忙遮遮掩掩的混進(jìn)人群中,想趁亂藏起。

本來他倘如不躲,在那將軍眼中,這一群人服飾相差無幾,并不會多加注意,但這一來卻斷定他心虛偷溜,喝道:“往哪里逃?”胡為忙道:“大人,貴體金重,權(quán)讓卑職效勞?!边@位將軍負(fù)責(zé)教導(dǎo)皇上練武,身份著實不低,胡為想在他面前展現(xiàn)身手,最好能歸了他從事,也好過在沈世韻身旁提心吊膽。腳下發(fā)力猛追,喝道:“站住了!”陸黔急中添亂,偏又絆了一個踉蹌,胡為已探手抓住他肩頭。

陸黔回身左臂掩面,右臂擋架,卻被胡為擒住一扭,反向壓下,陸黔頓感一陣劇痛,擔(dān)心脫了臼,忙揮左臂上格。胡為正要如法炮制,待看清他臉,立時放脫,哈哈大笑,道:“這不是陸兄弟么?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識自家人,怎么,得了財寶,穿衣也講究起來啦!我先都沒瞧出來,怎么你看到我,也不招呼一聲?咱們在道上混的,可沒你這么不仗義的啊,自己悶聲大發(fā)財,忘了許給兄弟的好處不是?”

陸黔中途幾次亂打手勢制止,胡為還當(dāng)他是表達(dá)親熱,也重重拍著他雙肩,陸黔急得要跳腳,恨不得拿拳頭去塞他嘴巴,孟安英冷笑道:“陸掌門交友也真廣闊,還認(rèn)得清兵頭子,你們爭討分贓不均,最好另換個無人之地,別擾了大伙兒耳根子清凈?!标懬溃骸懊蠋熜郑遗c這位……這位大哥從沒見過,也不知道有什么財寶?!?

胡為當(dāng)即面色一沉,怒道:“臭小子,你想賴賬?敬酒不吃吃罰酒,給你臉面不要!真鬧得我喊出當(dāng)日在場弟兄,撕破了臉面,也沒個好收場?!?

陸黔道:“你去問我?guī)煵腿缁ǚ蛉税。乙彩莻€冤大頭,白唱了一腔紅臉,到頭來連財寶的影兒都沒見著。”胡為雙手抱臂冷笑道:“你不是沒見過我么?又跟我說什么師伯什么如花夫人,我哪知道你們有什么事?”

先前那將軍等得不耐,叫道:“胡為,你嘰里呱啦說些什么?他到底是不是咱們找的要犯?”胡為瞪了陸黔一眼,道:“咱們的賬先改日再算?!苯又煲还笆?,道:“我等遵皇上旨意,前來捉拿祭影魔教亂黨,不相關(guān)者一律不得干涉,否則判你們一個‘聚眾鬧事,圖謀造反’之罪收監(ji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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