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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翼此時如有表情，必將是得意獰笑，他雙手使棒，同等嫻熟，已然閃電般向原莊主胸前點去。原莊主制人之際反被制，一只手給他反轉(zhuǎn)扣住，難以抵御，只剩將殘余內(nèi)力聚積胸前，拼著硬生生挨他一擊。但原翼此時功夫詭異莫測，單是拳腳已令人難以抵擋，誰也不知挨過一棒后，將是怎樣結(jié)果。

千鈞一發(fā)之際，李亦杰總算及時復(fù)原，沖上前一劍將棒端架開，劍尾掃上原翼面門，迫得他不得不暫時松手。原莊主緩過一口氣，說來也怪，那寒意竟也如冰河解凍，逐漸消散得無影無蹤。同時李亦杰正與原翼斗得難解難分，原莊主心有所感，只得暫時壓下父子之情，從另一側(cè)向原翼進(jìn)攻。

三人一番亂斗，總算暫將局勢持平，但當(dāng)真要想取勝，一時仍難達(dá)成。而在原莊主一邊，雖是兩人合力，卻也絲毫占不到便宜。

原翼出招如鬼如魅，憑空勝過他過往功夫不知數(shù)倍，倒與江冽塵出招慣例異曲同工。李亦杰每一招均得全力以赴，才能不給他攻出空門，減輕同伴壓力，勝在多年來修為精深，足能一心二用。

推想原翼受人操控，只知防守面前襲來攻勢，至于比拼戰(zhàn)略，卻是遠(yuǎn)遠(yuǎn)不及。向原莊主使個眼色，示意他全力防守前方，同時虛晃幾招，悄無聲息使出“移花接木”功夫，令原莊主接上他招式，與之纏斗，目的只在于拖延時間。同時身形一閃，移出他視線，以極快速度在房間各處奔行。

原翼隨手應(yīng)付原莊主攻擊，雙耳豎起，留心聽著身周“嗖”“嗖”響動，以風(fēng)聲作響判斷敵人方位。李亦杰賣個破綻，向相反方位甩出枚飛鏢，將他注意力轉(zhuǎn)移，剛等惑敵之效一成，一個筋斗翻出，落在他背后，劍尖抵住他后心。

原翼全未覺性命受制于人，手中照常應(yīng)變，唰唰兩棒迫退原莊主攻勢，身形一轉(zhuǎn)，揮棒將長劍架開，順手探出，扼住李亦杰咽喉，五指根根收緊。原莊主這才恍然大悟，現(xiàn)在的原翼是個只知動武的工具，全無意識，對自身安危的恐懼更不存在，若此，一切的威脅誘敵之術(shù)，都是無效的。

李亦杰面上青筋跳動，嘴角抽搐，雙眼半開半合，拼著最后一分力氣，向原莊主遞出幾個眼色。那是叫他暫勿以己為念，借此際捉住原翼，才好帶回中原醫(yī)治。

原莊主心急如焚，他又如何能為自己的兒子，罔顧他人性命？何況那人又是當(dāng)今武林盟主，一直盡力相助他的少年英俠？

想到年輕時的自己，生殺予奪，快意恩仇，而今故有牽絆，全因轉(zhuǎn)性而始，果然這多余的感情才是煩惱根源。狠一狠心，將真氣盡集于掌沿，高高抬起。這當(dāng)中全無半點遲疑，皆因?qū)τH生兒子動手，只怕稍有耽擱，便再也下不去這個重手。

原翼耳力仍是極好，聽得背后風(fēng)聲作響，當(dāng)即頭頸轉(zhuǎn)過半邊，抬棒迎上。原莊主掌勢擊到半空，明知一雙肉掌拼不過棍棒，不得已轉(zhuǎn)過掌勢，握住棒端。這一來不僅姿勢偏轉(zhuǎn)，就連本是集于一處的真氣也生生流動，重新在掌心集聚起一層防護(hù)。但這挪移過于生硬，先不說守勢大不如前，就連原莊主手腕也大受激震，微微發(fā)麻。

原翼只轉(zhuǎn)過一只眼，極盡不屑的瞟了背后之人一眼，冷冷道：“沒有用的。”同時扼住李亦杰咽喉之手，力道亦無稍懈。

原莊主面色尷尬，苦笑道：“翼兒，你現(xiàn)在的武功，真是大有長進(jìn)……從小到大，你跟爹爹動手，幾乎從未占過上風(fēng)。要在從前，我不知會有多歡喜，呵，可是今日，還要我說些什么？或許是我過度的望子成龍，終于遭到了老天給我的報應(yīng)……”

李亦杰只差沒給他當(dāng)場氣厥過去。當(dāng)臨生死關(guān)頭，他竟還有閑心同原翼閑話家常，若是自己平白死了，做鬼也不能放過他。實則原莊主是因難以阻止原翼，不得已硬著頭皮同他交談，想借此分散其注意力，伺機(jī)救下李亦杰。原翼既已無心，反能同時行事，各不耽誤。不耐與原莊主重修父子之情，打斷道：“少廢話?！?

原莊主欲哭無淚，此時便要他跪在原翼面前，只求能喚醒他的神智，也肯認(rèn)了。輕聲道：“翼兒，你便要始終執(zhí)迷不悟么？那李少俠，他是你的兄弟啊……你要動手，索性就沖著爹來！”原翼連半邊視線也不屑給他留，背對著父親，冷冷道：“我聽不懂你這老頭子在胡扯些什么?！?

正當(dāng)原莊主幾乎絕望，只等李亦杰一旦停了呼吸，索性橫劍自刎，以死相謝之際，原翼忽然轉(zhuǎn)了口風(fēng)，道：“別急，我不會殺死他的。李盟主是我家主人指定的獵物，由他親手解決，我沒有資格僭越。憑你們現(xiàn)在的武功，是不可能勝過我的，在我家主人面前，更是不值一提，別再做無謂的掙扎了。順便再提醒一句，三日之約，最好不要遲到。告辭了?！?

順手將李亦杰重重甩在原莊主面前，仿佛那只是一只無足輕重的包袱。清冷的身影再不停留，轉(zhuǎn)過身跨出門檻，傲然遺立的背影更顯孤絕。

原莊主呆望著兒子遠(yuǎn)去方向，只感口唇干澀，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的全副心志，更是在這般巨大震動中盡被擊潰。直到地上的李亦杰悶哼一聲，連連劇烈咳嗽，這才如夢初醒，慌忙俯身查看，見地上已留下小灘鮮血。

卻原來李亦杰與原翼苦戰(zhàn)良久，連經(jīng)他棍棒重?fù)?，已受了不輕的內(nèi)傷。激戰(zhàn)時尚未察覺，而等強(qiáng)敵已去，精神稍懈，傷勢才洶涌爆發(fā)而來。原莊主拍了拍他的背，關(guān)切道：“亦杰，你還好吧？”

李亦杰又咳出一口鮮血，沒好氣道：“死不了。原來還有人記得我啊？可當(dāng)真不易。”想到他方才對自己生死不聞不問，一見著他的兒子便挪不開眼光，心里就憋悶得不痛快。那也是因他與原莊主相處熟絡(luò)，才可隨意開些玩笑，要是對著師父等其余長輩，還不敢如此沒規(guī)沒矩。

這一來原莊主更增愧疚，道：“亦杰，你先不要動，待我來給你看看?！闭菩馁N上他后背。李亦杰登感一股熱力輸送入體，本想勸他不必麻煩，但再一想他同樣受傷不輕，調(diào)動體內(nèi)真氣，也是個法外調(diào)補(bǔ)，便未再勸。好一會兒，原莊主才撤去掌力，長長呼氣，道：“現(xiàn)在如何？可有覺著好過些？”

李亦杰本想再順口說笑幾句，見他神情極是關(guān)切，想到他失去兒子，必然已是十分痛苦，再多說只是徒然刺激。嘆了口氣，道：“我身邊還帶著華山的療傷秘藥，等服用幾顆，待會兒再運(yùn)功調(diào)息一番，也就不礙事了。我年紀(jì)輕，大大小小的傷受過無數(shù)，或是命大，可一次都沒倒下過?！?

雖已強(qiáng)作歡顏，原莊主仍是愧疚不已，半晌才道：“翼兒出手傷你，實屬無心之過，我代他向你賠罪，還望你別見怪于他?！?

這一下倒弄得李亦杰不好意思起來，干笑道：“是令郎對我動手，便是道歉，也該由他來。卻要您道什么歉呢？”原莊主正色道：“此事本來與你無關(guān)，都怪我將你牽扯進(jìn)來，便是怪我，也是應(yīng)該的。只因……我在中原舉目無親，除你之外，實在找不出第二個足以求助之人，但望見諒。”

李亦杰道：“這是說哪里話。原兄弟也是我的朋友，我怎能見他受人操控而不管？”他從方才就似心頭壓得有話，只尋些旁雜言語岔開，總不敢正面相提。原莊主瞧出了他異狀，寬慰道：“亦杰，你有什么話，直說無妨。”

李亦杰微露苦笑，道：“說起來，這也不過是我的一個猜測而已，但愿無稽……我總覺原兄弟方才所用的功夫，無論是招式，還是內(nèi)勁……您別見怪，都像極了是修行過……”原莊主心里也是一緊，追問道：“是什么？”

李亦杰咽下一口唾沫，脫口道：“天魔解體**！”此話一出，房中登時一片寂靜。李亦杰見原莊主眉頭深深皺起，知道這一句話對他影響不小，心中不安，忙道：“但是……”

原莊主一擺手，道：“別說了。那天魔解體**雖是在最后關(guān)頭，使精血逆轉(zhuǎn)，激發(fā)百倍潛能，與敵人同歸于盡的功夫，但究竟也是魔教密宗絕學(xué)……七煞小子很看重這些東西，想必在翼兒尚未完全成為他的傀儡時，還不會將這門功夫傳給他。倒是剛才他一再提及的三日之約……咱們到時究竟是去，還是不去？”

話里全無主見，乃是低聲下氣詢問的語氣，仿佛今后何去何從，都只能全指望著李亦杰下決意了。

李亦杰猛然抬頭，道：“去！自然要去，眼下不知道七煞魔頭有何陰謀，唯有去后隨機(jī)應(yīng)變，才有應(yīng)對之策。何況他發(fā)下邀約，咱么要是避而不至，反是自行示弱，倒像是怕了他。只有咱們走到他面前，才能化被動為主動，也才能救回原兄弟！唉，早知如此，當(dāng)初在吟雪宮見他，我就該逼他給原兄弟解蠱……”

原莊主唯有苦笑，暗嘆李亦杰真有初生牛犢不畏虎之勢，言語中總似只要他一旦出言相逼，對方就必將唯唯諾諾一般。

如今可是連他也不敢小瞧了對手。道：“話是不錯。說來我還真是沒用，明知現(xiàn)在的翼兒并不是他，卻還是下不了手。怕是我前些年鬼迷了心竅，待翼兒太過苛刻，才有老天給我的懲罰？方得享天倫之樂，不過一年，這就連番生出慘變，便欲彌補(bǔ)，卻也是無濟(jì)于事……”話里極是傷感。

李亦杰道：“沒那回事，您所做的一切，全是因?qū)υ值芷谕醺?，盼他能出人頭地之故。無論如何，父愛總是沒有錯的。”原莊主嘆道：“但愿如此，但愿如此?！?/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