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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38)

作者:以歿炎涼殿發(fā)布時間:2018-07-04 16:21 3417字

沈世韻替他搬上座椅,道:“皇上先休息一下,臣妾找人給您設(shè)飲敬茶?!闭D(zhuǎn)頭吩咐下去,順治揮手打斷道:“不用麻煩了?!钡葘m中眾侍女誠惶誠恐地退下,才在椅上坐了下來,道:“韻兒,朕早就知道,這一天終歸要來。朕也一直期盼著,能夠跟你開誠布公地談一談,彼此再不須有任何隱瞞?!?

沈世韻臉上略顯尷尬,繼而立刻恢復笑容,在順治對面坐下,手中捧著一杯熱氣騰騰的龍井茶,雙手在杯身反復摩擦,似乎是借它來暖手,同時笑道:“皇上想找臣妾聊天,真令人受寵若驚。那您還長年不到吟雪宮來休息?讓臣妾夜夜獨守空閨,望斷寒窗,心里實在痛苦難言。”

見順治神情透出淡淡譏嘲,無意深論此事。她一向懂得察言觀色,緊跟著轉(zhuǎn)了話題,道:“皇上愁眉不展,想必仍在為政變煩惱么?說起來,那些個忘恩負義的奸佞之輩,皇上待他們恩重如山,一路加官進爵,不斷提拔,才讓他們坐到今日地位。不知感恩也罷了,竟還要恩將仇報,做出這等大逆不道之事來,簡直天理難容!皇上別急,將來這些人定然一個都逃不脫制裁……”

順治猛然抬頭,注視著她深不見底的雙眼,淡淡一笑,道:“行了,你也不用賊喊捉賊了。那些人公然造反,看似是沖在最前頭的亂黨,其實還是受人利用。他們說穿了不過為一勇之夫,有勇無謀,背后若不是另有高人指點,怎能在短短數(shù)日內(nèi),布下這等精密之局?實在是面面俱到,將所有道路盡都封死,算準了朕渡不過這一劫,呵……他們在暗處聚會,也不知是盤劃了多久?!?

沈世韻強笑道:“皇上……您這是什么意思?臣妾不明白?”順治道:“不明白?韻貴妃一向聰明伶俐,最能體察朕的心意,怎會連你也不明白?”這一句語帶雙關(guān),沈世韻面上有些掛不住,撫摸著茶杯的雙手已然迅速冷了下去,輕聲道:“恐怕皇上……是誤會了什么吧?”

順治道:“朕誤會了六年,直到今日才真正清醒,看穿了在我面前大表忠心之人,實則都是戴著怎樣的一副偽善面具,剝開血肉,無一不是眼望皇位,眼中直冒紅光的吸血鬼。話說回來,要不是你再也等不及,提早行動,朕是怎么也不會知道,原來在朕身邊,還有這樣一位足智多謀的高人。曾經(jīng)你輔佐朕時,助朕坐穩(wěn)了皇位,迅速平定群臣話柄,功勞顯著。卻不料這一切都是另有圖謀,你在暗地里獨自布局,等到背叛起朕時,手段也是毫不含糊。只恨晚生了幾百年,不然舊時那一句‘治世之能臣,亂世之梟雄’的評語,定就非你莫屬。韻貴妃,你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七年來,朕曾經(jīng)了解你多少?你又對朕隱瞞了多少?到得今日,這一切,終于到了攤牌時分。你辛辛苦苦,布下這等恢弘死局,卻不急于取朕性命,或是我對你,仍有幾分未盡的利用價值?相信你們這一群唯利是圖之輩,不會為了對自己并無好處之事出力奔忙。那么你究竟有什么條件,盡管開出來吧。”

沈世韻聽他這一番言語,表情先由最初的錯愕轉(zhuǎn)為惶恐,片刻之后,終于逐漸鎮(zhèn)定下來。再過片刻,冷靜轉(zhuǎn)為深思,直到全然釋懷的陰狠。這種種情緒,說來復雜,卻也同樣是將局勢在她心頭權(quán)衡了一遍。

等順治的質(zhì)問終于結(jié)束,沈世韻眸中一片死水無波,神情卻是頗為險惡猙獰,道:“既然皇上有意挑明,臣妾也就有話直說了。我要你交出傳國玉璽?!?

這條件原在順治意料之中,只是此刻聽來,盡含譏諷,又覺說不出的荒唐可笑。道:“你的目的,原來也跟外頭那些人一樣,他們果然是你手中擺布的棋子?!?,朕明白了?!?

沈世韻不理他眼中深切的哀痛,身子略微前傾,迫切地盯著他瞧,要等他口中吐露玉璽的下落,此時連他的任何一處細微動作都不能放過。而順治眼中陰霾散盡,忽而淡然一笑,答出的是硬梆梆的三個字:“不可能?!?

沈世韻臉色瞬間一變,或是尷尬于被人當面拒絕,或是急于得到玉璽的焦急,扮出一如前時的溫和笑容,道:“皇上何苦如此決絕,還真是不留半點情面呢?您明知以臣妾的手段,就算你不說,我也早晚都能得到,為何仍要給自己多討苦吃?你我之間,定需將彼此劃分鮮明不成?”

順治道:“玉璽是先皇的遺物。朕曾經(jīng)在父皇靈前立過誓,印在人在,印亡人亡!”沉默片刻,又道:“朕承認,也許朕確實算不上什么大有作為的皇帝,但只須我活著一天,就絕不允許太祖爺辛苦打下的大清江山,落入外姓之手。”

沈世韻聽他說得堅決,雖抱以不屑,但她的原則卻是能軟則軟,絕不輕易將矛盾激化,柔聲道:“臣妾可是您的妻子啊,你我是夫妻,同體一心,難道在您眼里,我一直便是外人么?”

順治道:“你還敢同朕提這‘夫妻’二字?試問普天底下,還有比你我二人更同床異夢的夫妻沒有?這些年來你在宮中一手遮天,背著朕造下多少孽障,你自己最清楚,不用朕再從頭提醒了吧?朕初時封你為妃,宮中多少人嚴詞反對,說你來路不明,將來會是個禍國妖女。朕都沒有理會,看來眾卿說得并沒有錯,朕娶了你,是生平的錯事中,錯得最離譜的一樁?!?

沈世韻道:“臣妾做這一切,并無惡意,全是為大清的江山社稷著想。您將大權(quán)交給我,總比落在那群同樣圖謀篡位的外姓官員手中好得多吧?到時就不僅止于皇位更替,只怕連大清,也將從此改朝換代,難道皇上竟能坐視那一般局面?可惜臣妾身為女子,不便直接參與角逐之爭,但玄霜這孩子么,您不也一直是十分賞識?若是因為我的緣故,遷怒于他,則大可不必。不如仍是讓他繼位便了,就好比是您當初立他為太子,假設(shè)局勢就依此進程,未曾改變。這孩子可是天生的人才,出宮闖蕩一年,便能成為名動天下的魔教副教主,豈不正說明了,他具有最合適成為領(lǐng)導者的才能?到時,您下詔退位,我們?nèi)詴⒛斪鎏匣蕘砉B(yǎng),由臣妾親自服侍您可好?將皇位國事,都交給小一輩去料理,你我安享清福,豈不快哉?”

順治冷笑一聲,道:“別再提起,是我大清的皇子,竟當過一年魔教的副教主,難為你這個做他額娘的,還能不以為恥,反以為榮。要是當真讓他繼位,你自會以他年紀幼小為由,先從旁提議,或是垂簾聽政,直至插手干預,最終全然掌控皇權(quán),那與朕直接傳位于你,還有什么分別?你的目的也不過是以他為傀儡,等到時機成熟,再徹底架空他,是不是?多年以來,別看他表面優(yōu)秀,終究是給你當做棋子培養(yǎng)。也難怪他自覺與皇宮格格不入,寧可到魔教尋求發(fā)展?”

沈世韻辯解道:“臣妾確是一心為皇上著想,您曾說過,不愿受世俗皇位所羈縛,這正是為您排憂解難,您可不要曲解了臣妾一番美意。”

順治道:“為朕著想?你倒也能說得崇高無比,倒是朕誤會了你,可好?不錯,你確是一心為朕著想,恨不得親手將朕送到墳墓里去,就連我朝的江山社稷,也要斷送在你的手上!”

沈世韻皺了皺眉,道:“臣妾輔佐皇上,多年來不可謂不盡心盡力,取得的成果,也是顯而易見。卻不知臣妾究竟是做錯什么,恐怕當不起這等橫加罪名!”

順治道:“哦,是朕冤枉了你么?你做出的貢獻不少,無論你是為了什么人,朕也不想妄加泯滅。但你近日來的所作所為,致使我朝亡國滅種,也是指日可待,成效果然是顯著得很啊?那么能否請韻貴妃娘娘解釋一下,這幾封書信,算是什么意思?”說著從懷里掏出幾封鍍了金漆的書信,重重砸在桌上。

沈世韻神色原是淡定自若,一見這幾封書信,面容卻“唰”地白了,竟不敢伸手去接。

順治冷笑道:“特意用藏文書寫,是欺朕不懂?可惜,你失策了,早在滿洲之時,朕就已熟知各國文字,那是大金汗的每位兒女,都要從幼年做起的必修功課。因此,朕不必向任何人請教,就能通曉你所表達之意。我不得不說,你是寫得好極了,文辭、理論俱佳,就連條件也開得恰到好處,怪不得那些難以談攏的異族首領(lǐng),見了你的書信,都要忙不迭出兵來征討我大清?!?

沈世韻盯了那書信半晌,臉色復轉(zhuǎn)漠然,逐漸流露出一絲譏嘲,道:“原來如此,皇上在臣妾身邊,早已插了不少眼線,隨時監(jiān)視,以防我有不軌之舉,是么?”

順治似是有幾分不忍,別開了頭,道:“你在朕身邊,不也同樣安置下了不少人手?咱們也算扯平了。夫妻之間,彼此都有著不可言說的秘密,還要依據(jù)監(jiān)視得來的情報,才能加深一點了解,咱們是不是應該認真反思一下?所以朕才要說,天底下沒有比你我隔閡更遠的夫妻了?!?

沈世韻冷笑道:“原來你一早就知道。那么他們回稟給我的消息,有關(guān)于你的最新動向,想必也都是你將計就計,故意做出來給他們看的?好讓我得到錯誤的情報,借此混淆耳目?”

順治道:“不,如果朕當初曾對你采取過哪怕任何一點行動,也不會落到今日之局。朕都沒有,甚至我全然裝作不知,仍然拿你的人當做親信來對待。第一,朕不愿費心給自己制造出一套行動安排,朕沒有時間,更沒有精力來陪你玩這樣的游戲。第二,朕總認為,夫妻之間,不論是平民百姓,還是皇室貴族,彼此都應坦誠相待,不應該互相隱瞞。何況,還是特意做戲來欺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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