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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2)

作者:以歿炎涼殿發(fā)布時間:2018-07-27 18:36 3227字

那少女道:“是,我知道啊。所以我想闖蕩江湖……以自身真正的實(shí)力,非止仰仗于兵刃之利。他是要與天下人為敵,我只愿盡一己綿薄之力,默默的支持他,不離不棄。好吧,你可以罵我是非觀不明,可以繼續(xù)做你的君子,但是在愛情面前,每個人終究是無力抵抗的。你能對韻貴妃義正言辭,只不過是因?yàn)?,你已?jīng)不愛她了!”

做出這個大膽推測,自己也嚇了一跳,頓時如同親手挖掘出一個大秘密般,興奮地圍在那少年身旁探頭探腦,笑道:“咦,真不容易啊?咱們的情圣哥哥竟然另結(jié)新歡?她莫不是比韻貴妃還美?讓我猜猜,那個女孩子是誰?”

那少年受不了她一番毛手毛腳的拉扯,皺著眉頭將她的手撥開,道:“別太多事,我哪里有什么心上人?管好你自己就是了!……也罷,如果你執(zhí)意要去,我就跟你一起去。剛才我在墳前說的一番話,你都聽到了吧?”

那少女不明所以的點(diǎn)點(diǎn)頭,那少年道:“我早已厭倦了在朝為官,不如到武林中歷練,活得率性灑脫些的快樂。本來我一個月前便已有意請辭,當(dāng)初卻還要陪著皇上料理遺留下的爛攤子,那時他也正在氣頭上……如今好了,禮部的儀注已然呈表參奏,等明日行過大典,皇上正式親政,也就不再需要我了?!?

那少女仍覺幾分狐疑,道:“眼下皇上如此倚重于你,你若是繼續(xù)留在宮中效命,平步青云指日可待,卻為何要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你當(dāng)初是費(fèi)了多大的力氣,才得到這個來之不易的機(jī)會……”

那少年道:“不然。人總要時常開拓眼界,才能有所逾越,逐步成長。我自己清楚得很,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已是我所能達(dá)到的極限。傳統(tǒng)文化博大精深,我不僅稱不上淵博,任何一處領(lǐng)域,都還有無窮無盡的值得探索之處。要是繼續(xù)留在朝中,固然可享一時尊榮,但我始終拘泥不前,既然不能給皇上驚喜,便會令他厭倦,那時我不再是他器重的謀士,反而會淪為一個滿嘴讒言,利欲熏心之徒。人就該時常體悟未知,才能彌補(bǔ)他曾經(jīng)的無知。我也不愿再當(dāng)一個落于人后,受人保護(hù)的無能者了。這就算是……對自己的挑戰(zhàn)便了。”

那少女仍想嘗試規(guī)勸于他。說來也怪,她對自身前程早已心灰意冷,不抱任何指望,卻獨(dú)不忍見旁人自暴自棄,極力轉(zhuǎn)著腦筋,道:“可是你的家人……”

那少年不耐聽她多說,一口打斷道:“是,奶奶從小撫養(yǎng)我長大,不論生活再苦,便是從牙縫里省下來的錢,也要供我讀書。我能有今天,不能不說有她的一份心血??墒侨绱嗽炀偷墓賳T,不過是個無心的傀儡,而不是真正的我。前些日子我曾和她做過一番詳談,將我的想法都坦白告訴了她。這一次,我們完全是作為兩個地位平等的人。她說現(xiàn)在的我已經(jīng)長大了,懂得分辨是非正誤,也逐漸在形成個人獨(dú)有的一套價值觀,她只是我成長路上的一位引導(dǎo)者,卻不會再左右我的人生。任何身外之物,都比不上活得快樂,活得自由,所來的重要。之前的十余年,我都是在為她而活,沒做過一件自身歡喜之事。這以后,她可以完全交給我自行做主,只要我能夠幸福,就是對她最大的安慰。我還能說什么呢?不論走到天涯海角,我都會時常抽出幾天空閑來,回京城探望她。有幾個朋友,也答應(yīng)代我照顧她。反正,我現(xiàn)在年紀(jì)還輕,所走的路,即使暫時有所偏差,也還來得及回頭。其實(shí)年輕,正是比任何事都有價值的本錢。”

那少女聽得云里霧里,豎起一根手指,小聲道:“還有最后一個問題。我有時見你呆若腐儒,有時板著臉一本正經(jīng),有時像是‘謙謙君子,溫潤如玉’,有時卻又像個幼稚懵懂的小孩子,那么……到底哪一個才是真正的你?”那少年微微一怔,倒似也給她問倒了一般。那少女背起雙手,踮起腳尖來回扭動,得意洋洋地瞧著他。

那少年反應(yīng)倒也迅速,道:“或許都是,也或許都不是。每一個人都有很多種不同的性格,以及處事方式,有些或許連他自己也未曾發(fā)覺。這是取決于咱們每臨事之時,選擇用哪一種心態(tài)來面對,又或者說,是在跟什么人打交道之時,便會暴露出自己性情中的某一面?;蚴怯幸鉃橹?,也或是潛意識中的選擇。但若是能在對方面前展現(xiàn)最真實(shí)的你,在他面前,想笑就大聲笑,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不必費(fèi)心營造出某一種形象,這樣的交情,雖然免不了彼此沖突,卻往往是最真摯,也最忠誠的?!?

見那少女聽得一知半解,淡淡一笑,道:“好了!明日我就去向皇上請辭。你一定也有不少話要跟你以前的主子說,我不想打擾,也沒有偷聽的習(xí)慣,這就告辭了。記得,等我。”最后兩字輕得仿佛耳語。

那少女忽然回過神來,急道:“咦,你別走啊,喂……”那少年目不斜視,經(jīng)她身側(cè),兩人擦肩而過之時,飛揚(yáng)起的衣袂彼此相觸,各自被風(fēng)漲得飽滿,覆蓋翻卷,似乎久久不愿止歇。

如此這般的對話,每天都可以在無數(shù)人之間發(fā)生,每時每刻,也都會有兩個人的命運(yùn)被注定的緣分纏繞在一起。那少女面頰猛地?zé)鹨唤z熱度,抬手輕按,那一種火熱之感,卻如能融化指尖的冰塊。

放眼望去,那少年的背影已在遠(yuǎn)方模糊成了一個渺小的剪影,在視線中卻依舊清晰。仿佛無論風(fēng)云變色,天地間再如何污濁,方寸之內(nèi),也總會有那一抹一塵不染的純白,能夠指引迷途者前進(jìn)的道路,也能為世人指引方向。

那少女臉上不知何時升起一層紅暈,或許連她自己都未曾意識,與見到心中常惦記的那人時,心中熱血沸騰,整個人都要燃燒起來;繼而又如墜入冰窟,每一個細(xì)胞都透著寒意的大起大落不同。

與那少年相處時,就如同面前是一條清澈的小溪,心中始終蕩漾著那一層淡淡的溫暖,將整顆心都融化在那一片暖意之中。相比之下,她倒是十分喜歡這一種感覺。

過了好半天,才猛然覺出自己的異常,頓了頓腳,自語道:“什……什么嘛?每次說話都好像打機(jī)鋒,非要在我面前充老學(xué)究不可!人家……還沒來得及問清楚,你跟我在一起,用的是哪一種方式呢?”

暗暗決定著下次見面時定要弄清,轉(zhuǎn)頭望向那一座寂寞的墓碑,也緩緩跪了下來,輕聲道:“韻貴妃娘娘,好久不見了啊……在那邊的世界里,您也一定是……同樣的威風(fēng)吧?”

—————

遼東地帶,一個青年默默前行。不修邊幅,衣衫破舊,下巴上胡子拉碴。眼底是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不知有幾日未曾好生休息。腰間懸掛著一把佩劍,黑漆表面結(jié)有幾層銹跡,似乎是有幾分年頭的古物。任何人見到他,腦中第一念頭都會閃現(xiàn)出“羈涯苦旅”四字。

而那青年脾氣似乎很是古怪,從不與人交談,一味悶著頭直走,臉上透出的是滿腔冷酷,正是阻止人輕易靠近。白天趕路,晚間在客棧中匆匆歇宿一宵,第二日也是早早付清房錢,繼續(xù)上路。

此時正值戰(zhàn)亂年代,街上便是隨處可見如此這般的流浪漢,也是毫不稀奇。因此百姓最初免不了好奇一瞥,緊接著誰也不會再對這種人多看一眼。自然無人能知,與他們擦肩而過的,正是現(xiàn)下江湖中的頭號人物,武林盟主李亦杰。

李亦杰用下了約莫一個月的時間,總算將邊關(guān)新興起的戰(zhàn)亂盡數(shù)平定。而京城中新掀起的驚天變故,他卻是一無所知。心中記掛的唯有一事,眼神表面的空蒙下,隱藏的卻是更深的迷惑。就如遠(yuǎn)遠(yuǎn)看去平靜無波的海面,直到最深處,才能見漩渦洶涌。

李亦杰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但愿天地萬物,都趁早離了他遠(yuǎn)去,別來打攪才好??烧f是他有生以來,從未看過這等恐怖的情形,從未經(jīng)過這等挫敗,從未面臨過如此艱難的抉擇……

看著天色已晚,就近尋了間客棧。他并不講究排場如何奢華,只需一個簡單的落腳之處,不至于露宿街頭即可。付過銀子,沒同店主多說一句,徑自進(jìn)了房間,倒頭便睡。

這一覺睡得并不安穩(wěn),不知到得幾時,眼前又閃動起那一連串混雜著血雨腥風(fēng)的刀光劍影,以及那一場對話,那個可能徹底改變他一生的提議。

有幾個時刻,他夢中的自己竟然渾身浴血,生出了三個腦袋,個個張著血盆大口,青面獠牙,七八條胳膊從背上穿出,張牙舞爪的揮舞著,抬手一揮,面前血光一片,活脫脫正是個新生的魔物。

面前那面容模糊的女子似乎同自己淵源頗深,正極力想說著什么。他本想抬手?jǐn)v扶,伸出的手掌卻化為利爪,一聲慘叫后,那女子全身鮮血淋漓,在他眼前炸做飛灰。只是這破碎的卻不是飄散的煙塵,反而成了片片凋零的花瓣。

李亦杰心中亂作一團(tuán),忽然張開雙眼,醒了過來。面前所見,是頭頂灰蒙蒙的天花板。額頭早已是冷汗涔涔,大口大口的喘息,一時不知自己身在何處,魂將何往;辨不清這一切究竟是殘存的夢魘,還是真實(shí)的罪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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