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書慧發(fā)布時間：2015-08-13 17:03 2124字
楊炳光握著娘的手順從地坐下說：“娘，您兒子忙大事呢，顧不上早晚孝順爹娘，娘莫要怪罪兒子哦——咱爹呢？”
“到店里去了——娘不怪罪你，只是你媳婦年紀(jì)青青，不該冷落了人家啊，再說，娘也想早日抱上孫子呢！”
“扇花呢？”
“剛才還在呢，準(zhǔn)是不好意思，躲到房里去了?！?/p>
“她還好么？”
“好！又孝順又勤快，脾氣性格又好，這樣的好媳婦呀，打著燈籠也難找哩！”阮秋菊一說起媳婦，臉上流光溢彩，接著又問，“兒呀，聽人家說，你當(dāng)了什么特派員，一到任上，就先拿你外婆家開刀，有這等事么？”
“娘，是有這事?！?/p>
“咳！兒呀，不是娘責(zé)怪你，別人家當(dāng)了官，是護(hù)著自家人；你芝蔴大的官才當(dāng)幾天呀，就先拿自家人開刀，打土豪先打外婆家，哪有你這樣的？俗話說，不看僧面看佛面……”
楊炳光見母親沉下臉來，連忙雙膝跪倒在母親面前，垂了頭說：“娘，是兒子不孝，冒犯您老人家了！論家法，該打該罰，兒子認(rèn)領(lǐng)！”說著，拉過母親的手就要往自己的臉上砸下去；阮秋菊忙將手縮回：“男人家的臉，不興隨便打的——兒呀，快快起來吧！”
“娘不生氣了，兒子才敢起來！”
“好啦，娘不生氣就是了——生氣又有何用？事情你已是做下了，或許我兒也有難處?！?/p>
“娘說的極是。兒子是秉公辦事，若殉私情，必難以服眾?。鹤舆@樣做，是不得已而為之，也是舅父不知進(jìn)退，該縮頭時他反招搖，逼得兒子對他下手。兒子年青，那些老奸巨滑的土豪奸商，仗著有錢有勢，不給點(diǎn)厲害，怎肯把兒子放在眼里？”
“把你老丈人也得罪了，托人捎了話來，說他千挑萬揀，揀了個鐵面無私的好女婿，六親不認(rèn)！——哎，就怕日后，親家也沒得走往呢！”
“扇花曉得么？”
“怎不曉得？他爹要接她回娘家去，扇花不從，說生是楊家人，死是楊家鬼，還說炳哥這樣做，總有他的道理——你呀，不知哪輩子修來的福分，娶了這樣一個好媳婦，深明大義，凡事都是向著你！——起來吧，娘不罰你，去看看扇花吧，今日不許走，呵！”
楊炳光謝過母親立起身來：“娘，兒子這就去?！?/p>
“快去吧！娘準(zhǔn)備夜飯去，你弟妹上學(xué)，也快回家了?！?/p>
扇花正坐在床沿上抹淚，見楊炳光進(jìn)來，依舊端坐不動，低了頭不言不語。
“怎么啦？一付苦瓜臉，誰欺負(fù)你了？”
“你欺負(fù)我了！”
“這話說得好沒來由，我剛剛踏進(jìn)家門，幾時欺負(fù)你了？”楊炳光近前陪著笑臉。
“你就是欺負(fù)我了！你就是欺負(fù)我了！”扇花微嗔帶嬌。
“好好，算是我欺負(fù)你了，你倒說說看，怎樣個欺負(fù)法子？”
“你半年不回家，連過大年都見不到你的影子，你心里呀，根本就沒有我，這還不算欺負(fù)么？”
“算算，算是欺負(fù)你！——小生這廂有禮，娘子請恕罪！”炳光退后一步，雙拳合抱打了一個拱；扇花卟哧一笑：“沒正經(jīng)！”
“好了，笑了就好，最怕見女人哭鼻子！”
“誰哭了？人家是高興的！——哪有你這樣子的？才多遠(yuǎn)的路，還真?zhèn)€學(xué)大禹治水，三過家門而不入呢！”
“你這話還真說對了！”楊炳光挨著扇花也坐到床沿上，一抬手搭上扇花的肩膀，“我真?zhèn)€是學(xué)大禹治水呢！大禹治水是為公，你老公做事也是為公，這公與私之間，孰輕孰重？你掂量掂量看！”
“我才不管呢，愛回不回家，由著你去！”
“真的？你真的不想管我嗎？”
“不想！我哪有能耐管你呀？你本事大著呢！——膝蓋跪痛了吧？”
“沒沒，你怎看見了？”
“我正要出房去，見你負(fù)荊請罪，不想讓你難堪，就退了回來唄！”
“然后，你就躲在房間里抹眼淚——高興的？”楊炳光有意逗她。
“那當(dāng)然啦，難得有人管教管教你嘛！”扇花抬手戳了一下丈夫的額頭。
“你不會也讓我負(fù)荊請罪吧？”炳光一把抓住扇花的手，壞壞地笑問。
“這可難說……”話未說完，扇花忽然臉紅了，別轉(zhuǎn)身子去。
楊炳光扳過扇花的身子：“你轉(zhuǎn)過臉來，快看看你老公！”
“有什么好看的？都瘦多了！”扇花鼻頭一酸，話里滿是憐惜。
“咳，累的呀！一連幾個月，你老公一夜能睡上三四個鐘頭就算不錯了，干通宵也是常有的事！要把群眾發(fā)動起來，我得下去走村串戶，訪貧問苦，鞋子都磨爛了好幾雙呢！——娘是個明白人，她是心疼我，不是真的要責(zé)罰我！”
“曉得，娘背地里還時常夸你，老把你的故事講給我聽呢，連你八歲時縣官上門求見的事我都知道了，娘說你從小就與眾不同，像個干大事的男子漢……啊，我差點(diǎn)忘了，有你三封信，我去拿來?！鄙然ㄕf著，起身走到衣箱邊，打開箱子取出信來遞給炳光。
楊炳光接過來一看字跡，就知是杜近芳寫來的，他一邊拆信一邊問：“你沒拆開看看？”
“你的私信，我才不拆呢——是誰寄來的？”
“同學(xué)，一個女孩?！?/p>
“是對你有意思吧？”
“算是吧?！睏畋饪粗?，隨口應(yīng)道。
“可惜了一樁好姻緣哪！”扇花酸溜溜地說。
“我早就跟她說過了，我已經(jīng)成了親?！?/p>
“你成親了，她還惦著你，給你寫信，足見一片癡情呢！怪不得新婚之夜……”
“這已是過去的事情了?！睏畋獯驍嗌然ǖ脑?，將信匆匆看完，又說，“她信里也沒說什么，只是告訴我一些同學(xué)的近況，要不，你拿去看看?！?/p>
“我才不看呢！”
“那你別多心哦！”
“我……”扇花大度地一笑，正要回應(yīng)什么話，廳屋里傳來一串“哥，哥”的歡叫聲和蹦蹦跳跳的腳步聲——是含梅和向光放學(xué)回來了！炳光和扇花趕緊走出房來。扇花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炳光則被兩個孩子嘰嘰喳喳的吵嚷聲包圍了起來。
天快斷黑時，在染布店忙碌了一天的楊德望也回來了，一家子聚在一處，吃了一頓其樂融融的團(tuán)圓飯，屋子里盛滿了歡聲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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