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書慧發(fā)布時間：2015-08-13 17:03 1430字
“你要去打仗？”
“對，去打仗！不拿起槍桿子，就沒有咱窮人生存的地盤！”
“你什么時候回來？”
“等到天下受苦人翻身解放的那一天，我就會回來！——扇花，”楊炳光拉住扇花的手神色凝重地說，“你要有思想準(zhǔn)備，你的丈夫，是個革命人，革命人已將生死置之度外，我這一走，說不定就永遠(yuǎn)回不來了！”
扇花一聽這話，更是泣不成聲：“你，你這個狠心的！……你要讓……你的兒子……一出世……就沒有爹嗎？”
“對不起！扇花，我沒能讓你過上好日子，我娶了你，實(shí)在是害了你啊！我若是犧牲了，你不要為我守節(jié)，你就改嫁他人吧！”
“我生是楊家人……死是楊家鬼！……你這個……沒良心的……說出這等話來……存心讓我……嗚嗚嗚……”
楊炳光見狀，忙攬住扇花一個勁地勸慰：“扇花，你莫哭啊！你聽我說，你太年青，我是不忍心讓你受苦??！——快別哭了，看讓人聽見，你這樣子，哎！我心里……”
此時，含梅聽見動靜也起了床，見嫂子倚在房門口哭得好不傷心，哥哥在一旁攬肩撫慰，娘坐在廳屋的方桌旁面朝墻壁落淚，她懂事地一聲不吭地站到母親身后，眼淚也是忍不住地一串串掉落下來……
“喔喔喔——”雞叫二遍了！楊炳光立時警覺起來，他放開扇花走回母親身邊說：“娘，兒子這就要走了！爹回來了，跟爹說一聲，兒子不孝，不能早晚侍奉爹娘，望爹娘多多保重！扇花生產(chǎn)，無論是男是女，望好生撫養(yǎng)成人！”
“梅子，我的好妹妹，”楊炳光又轉(zhuǎn)向含梅說，“你是家里的老二，哥要走了，不知幾時才能回到家鄉(xiāng)，你要替哥哥照顧好爹娘和你嫂子！”
“哥！——”含梅哭喊一聲撲到哥哥懷里，“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
“好妹子，快莫哭！”楊炳光拍了拍含梅的后背，扳住含梅的雙肩神色凝重地說，“梅子，抬起眼睛，看住你哥，你不小了，一定要懂事！不管家里發(fā)生什么事情，記住，要學(xué)會堅(jiān)強(qiáng)！眼淚，救不了人，要相信，烏云不會永遠(yuǎn)不散！——快把眼淚擦干！”
含梅順從地使勁擦了一把淚，抬起頭來看住哥哥，懂事地說：“哥，我不哭！你的話，梅子記住了！”
“記住了就好，哥也就放心了！——娘，扇花，你們保重！”楊炳光一個急轉(zhuǎn)身，一跨步走到大門邊將門栓一下拉開。
“兒呀！娘舍不得你??！……”
“炳哥，不要丟下我！”
“哥，你不要走呀！”
……
楊炳光見自己三個至親至愛的人如生離死別般地一齊哭喊著奔到門邊，他略為遲疑了一下，隨后，斷然地一把將大門拉開一條縫，道聲：“多多保重！炳光這就去了！”說完一閃身到了門外，大踏步地沖進(jìn)了黑暗之中！
“炳哥……”扇花膝下一軟，哭癱在門檻邊。
“嫂子！嫂子……”含梅呼喊著跪下，一把扶住嫂子。
“兒呀，莫哭！莫哭！……舍不得嬌妻，做不得好漢啰！你就由他去吧！哦？”阮秋菊哭著扶起媳婦，反身把大門關(guān)上，回頭擁住兒媳和女兒，哽咽飲泣到雞叫三更……
楊炳光告別了親人，一路上也是止不住的淚水直流。他摸黑走上了沿河小路，穿過竹叢來到河邊，他挽起褲管趟水過河，走到河心一塊大石頭旁，腳底下被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差點(diǎn)絆了一跤，他穩(wěn)住身子彎下腰去伸手探摸，將那東西撈起來就著微弱的星光一看，差一點(diǎn)驚出一身冷汗——原來，這是一顆快要腐爛的人頭！他本能地一撒手，人頭重又滑落水中，濺起一片水花！他旋即一想，這準(zhǔn)是魏井元作的孽！也不知是哪一位兄弟？他一彎腰又把手探入水中，仍把人頭摸了上來，他托著人頭過了河上了岸，找了一處沙丘地，折斷一根樹枝作工具挖了一個小土坑，雙手捧起人頭安放下去。人頭的面目已經(jīng)分辨不清，他不知道他是誰，只知道他是自己人，他一邊掩土一邊悲憤地說：“兄弟，安息吧，會有報(bào)仇雪恨的那一天！”
>